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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拨开密不透风的竹丛,穿了过去。刚踏出竹林,蒋现就被地上盘虬的树根绊了个趔趄,险些栽倒。

“小心点!”余文伸手扶住他,自己却被脚下的树根缠住了脚踝。

他低头一看,顿时倒抽一口凉气。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气根高低错落,每个顶端都顶着个圆滚滚的瘤子,在昏暗的光线下,活像一群披着斗篷的侏儒正蹲伏在地,随时准备抱住来人的腿脚。

“这是水杉的气根。”蒋现蹲下身,触碰那些树瘤。

“咱地界有水杉,你说咱地灵不灵?活化石我们都有。”牛二娃表情很是骄傲,“你刚才看到吓人的东西不会就是这堆小东西吧,这水杉的鼻子。”

“不,不是这个。”余文指了指前面不远处。

蒋现顺着望去,也是一惊。

那水杉树干通直挺拔,高大秀颀,但近地的一两米处却分出很多的树根来,膨大而又扭曲,比上面的树干足足大出四五倍来。那树根里裹着几个人脸大小的疙瘩,凹凸起伏,旁边垂着长长的根须。在昏暗的森林里,就如同几个留着长发的女子正在破树而出,挤出了自己的头颅。

“我刚才从树缝里一瞄,看不真切,确实有些吓人。”余文围着树转悠起来,“我看过的水杉也不少,没见过这样的。”

“啊,别地的水杉不这样?我以为全国都这德行。”牛二娃见怪不怪,指了指远处,“那边地势浅,常年积水,水杉长得更密。”

蒋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恐惧涌了上来。

那片水杉林遮天蔽日,只留得丝丝阳光。地面上,无数气根如枯瘦的手臂破土而出,每棵树都包裹着数个狰狞的“头颅”。整片林子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笼,那些扭曲的树瘤仿佛被囚禁的怨灵,正透过树皮的缝隙,向外挣脱……

这哪里是什么水杉林?

分明就是地狱在人间的投影。

三人跌跌撞撞钻出水杉林,他们沿着陡峭的山路攀爬了近两个小时,终于来到一处突出的石崖边。这里视线开阔,远处群山一览无余。

“歇会儿!”牛二娃喘着粗气,用脚拨开石崖边丛生的杂草,枯枝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。他选了一块平坦的岩石,盘腿坐下,从背包取出水来,仰头灌了几口。

“你们打算待几天?”牛二娃用袖子擦了擦嘴。

“还没定。”余文帮蒋现把背包卸了下来,扔在石台上。

“村里现在也就二三十户人,我大伯家还算宽敞,你们可以住那,就说是我的朋友。”他一脸子精明,“适当给点食宿费就成。”

“牛二娃,你是土生土长的竹影村人?”蒋现问道。

“那可不。”

“你不觉得这地方根本不适合人住?”

“适合鬼住?”

“你又瞎扯!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蒋现捡了个枯枝砸过去,“你看,我们这一路,先是被蚂蟥围攻,又在草甸被磁场干扰,差点掉进漩坑,最后还穿过那片鬼气森森的水杉林……”

“嘿!你说这个啊。”牛二娃笑了笑,“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!当年土匪、鬼子,哪个敢进来?”

“那你们村最早建村的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。”余文问道。

“那都多少代的事了……反正啊,都说当年张献忠屠蜀,三川好多地方都没了人烟。清政府便给了好多入川政策,又是入籍又是给地。周围省份大量的人迁过来才把那些荒废的村落给填满罗,好像我们村也是在那个时候过来的。”

牛二娃想了想:“建村的人——就李老爷子他们祖辈!”

“听李老爷子说,族谱里写了:湖广填川,李家大大小小三十多人就从广北一路走到三川,到了黑沟镇就迷路了,一行人在森林里转悠。这一转悠就是一个月,饿得饿死,摔得摔死,最后没剩几口人了。最后就往山顶走,想着死也要死在一起,一跳,最后这几口人也算整整齐齐了。”

“哪知在山崖之上看见一处与别处不同,周围都是云雨蒙蒙的,唯独那处天晴无雨,便朝着那方向一直走。走过去窥得一神迹,青龙游于林间!大受震撼,于是安家于此。”

余文坐地上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杂草,听到这笑了出来:“你瞎掰得吧?又是龙,昨天是黑龙,今天是青龙……你干脆去说书。”

“我那瞎掰了?”牛二娃急了,“李家族谱里写的,李老爷子亲口跟我们说的,还会有错。”

“那你说,那神迹是什么?”

“我又不是没问过,人家不肯说啊,这是家族秘密。”

“得了吧你。”

看两人不是很信,牛二娃也懒得解释,站起身指了指远处:“看!那边,竹影村!”

远处山脉起伏蜿蜒,山环水抱。竹影村从山脚蔓延到山腰,村后之山势突然由缓变陡,垂直拔地而起百米峭壁,形如刀削。

这让整个山脉犹如“回龙”,舐尾之龙,回头之虎。

山势之下,竹影村更显渺小,几十所房屋隐隐约约掩盖在山林雾气之中,那灰色的屋顶在山林的浓雾中忽隐忽现,荒凉,落寞。

“你说,这么看这竹影村也挺普通一个小村子。这么凶险的黑沟森林深处,不也走进来这几十口人么?”余文看着远处的村子感叹道。

“普通?”牛二娃冷笑一声,“你以为是几十个人走进来这么简单?说不定是几万人死在路上,才换来这几十个人安家呢!”

走近竹影村才发现比远观还要落寂,村口的小路掺杂着碎石残喘向前,在山脚延伸成为石台阶,曲曲折折地攀爬向上,几十栋的民居沿着这条台阶错落拥挤得摆布。

屋顶的青瓦随着山形地势重重叠叠的覆盖着,屋顶下横竖排列的木柱子将墙面分成一个个的小方块,方块里的墙皮早已斑驳。整个村庄如同黑白照一般素净,一两家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红灯笼才给这份素净填了一丁点的色彩。

整个村子,有雾气,无人气!

有犬吠,无人声!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10:45:02